第八十二章云谲波诡
「她……竟然也是通玄境的高手!」
当杨兰兰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卢北陵的视线之内时,卢北陵心中巨震,却不仅
仅是因为对方此时表现出的惊人修为,更多的是被心头的一个猜测所震惊。
这老鸨的份量可不比刚才那些小厮与仆人——下人当中鱼龙混杂并没有什么,
像花满楼这样的地方,每个月都会有旧人离开,也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涌入,但这
老鸨却截然不同。据他所知,杨兰兰成为花满楼的老鸨已经有了六七个年头,在
此之前,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杨兰兰此番不惜暴露身份,放弃苦心经营了
这么多年的花满楼,必然图谋不小……
方才他还以为,此番邪道的目标,应该是他们这些权贵子弟中的某几个,可
见到杨兰兰之后,他又想到了一些让他在此前就颇为在意的事情——周珣迟迟没
有登船,他的父亲周彦以及另外几位在庙堂上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大人物,
也迟迟不见踪影……
方才最先出手的那个小厮,也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被他们摆了一道,你
们又何尝不是?」
也就是说……
轰然一声,杨兰兰一掌拍来,卢北陵举剑格挡,只感觉一道绵长又浑厚的力
量陡然打在了剑身之上,令他身躯一震,在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身体也如断了线
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你们在玉秀舫上设下天罗地网,便是想要刺杀周相,只可惜周相不仅没有
来,反而还将计就计,要借此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提前得到消息的你们只好劫了船逃跑,同时将我们这些人当成了用以要挟
朝廷的人质……」
卢北陵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嘴角溢着鲜血,他紧紧盯着杨兰兰那张浓妆
艳抹的面庞,问道:「不知我说的对否?」
率先回答他的是两把冰冷的刀——附近的两名身着青衣的邪道修士已经用刀
架住了他的脖子。
画舫上的混乱于不知觉间已经被平息了,权贵子弟以及他们的扈从意识到了
杨兰兰也是一位通玄境高手,并且也认出了那位手里拿着短刀的人其真正身份乃
是妙音魔教里鼎鼎有名的蛊毒高手——被人称为蛊真人的杨狄之时,便已经彻底
陷入了绝望,不再反抗,束手就擒。江鸣此时也已被制服,正咬牙想着如何逃生,
又忽然听到卢北陵的话,他不由的微微一怔,却是不知道,卢北陵何以这般肯定,
认为杨兰兰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周相?
杨兰兰眼见已经将这些权贵子弟镇压了,便将手底下的一些人分派了出去,
安排妥当之后,才转过头来望向卢北陵,笑眯眯的道:「周相?为什么我们要杀
周相?」
卢北陵缓缓道:「因为周珣不在这里。」
杨兰兰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道:「平日里只听说卢家大公子乖张傲慢,
倒也没想到,竟不是一个只知道仗势欺人的酒囊饭袋。」
「你……你们逃不掉的。」这句话却不是卢北陵说的。
杨兰兰偏过头去,只见到一位十分年轻俊俏的少年正怒目看着自己。她认出
了这个少年,在场的权贵子弟里,他和卢北陵都是属于很值钱的,他是景国右相
之子,江鸣。
江鸣迎向她的目光,说道:「劫持了船上这么多人,你们以为朝廷会放过你
们么?要不了多久追兵就会赶来,还妄想要拿我们挟持朝廷,到了那时候,难道
以为你们还走得掉?」
「呵,照这么说该把你们都杀了?」
「那你们更活不了,不仅如此,便是你们身后的妙音魔教都要迎接景国的怒
火,怕是会被连根拔起。」
江鸣看着她,说道:「放了我们,你们才可能逃得掉。」
杨兰兰微微一笑,走向他,作势要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江鸣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这一巴掌却在最后即将落下的时候,又将力道尽数卸了去,只是轻佻的抚摸
着江鸣那张白净的脸庞。
纤长的五指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最后用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看着他,杨兰兰吐气如兰的轻笑道:「哎,皮这么嫩,连我都舍不得打呢…
…小孩子还是少操心大人的事情为好。」
……
夕阳正艳。
画舫内,李诗雨看着杯中的酒水,轻咬着薄唇,面色阴晴不定。
当收到了密信后,周珣便独自一人去了船头,说是要去看看夕阳西下的风景。
不过,周珣在做什么,倒不是最困扰她的事情。
相比这个,她更想要知道,现在的自己想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玉秀舫那边已经暴露,不管结果如何,朝廷和左相府都会顺着这条线索,查
到她的头上——相府内的一些情报,便是她泄露出去的,包括今日玉秀舫上这场
被识破的刺杀,她也脱不了干系。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后悔,她与左相周彦之
间是不共戴天的仇怨。周彦杀了她家满门,若非她父亲让一个小丫鬟李代桃僵,
她也不可能苟活至今。在她看来,她从鬼门关里挣扎着伸出来的这一只手,便是
要用来将周彦一齐拖到地下去,永世不得脱身的。为此,她接近周珣,进了相府,
成了仇人独子的一房妾室。而今计划败露,她不可能再有手刃仇人的机会,天下
之大,也再没有她的立锥之地,而且,她也已经没有了继续苟且偷生的理由。
这种时候,趁着还有一条命在,趁着周珣还没有对自己产生怀疑,杀了周珣,
似乎就成了她死之前唯一能做的,而且也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周彦杀了她的全家,她让他唯一的儿子偿命,父债子偿,也无可厚非,更何
况,周珣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李诗雨的纤手微微颤抖着,她的袖子里有一小包蛊毒。
那是杨狄给她的蛊毒。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雪恨。」她不断这么提醒着自己——在周
珣胯下承欢的时候这么想着,为取得周珣的信任而变着花样讨好对方的时候,她
也这么想着,此时准备在周珣的茶水里下毒的时候,她还是这么想着……
通过周珣来报复周彦,是她的方式,而不对仇人之子产生不该有的感情,则
是她的底线……
只是讽刺的是,她到底还是对周珣生出了感情,一直以来她是不信的,可现
在,她却不得不信,因为……她犹豫了。
「孽缘啊……你若不是周珣,我也不会对你千依百顺。同样的,你若不是周
珣,今天也不会死在这里……」她心中暗道,终于下了决心,将蛊毒撒进了茶杯
之中。暗红色的粉末遇水便化开,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着这蛊毒发作后的效果,她露出微嘲的笑容。
「这样的死法,其实也挺适合你的。」
过了一会儿,周珣回到船舱内,看了一眼李诗雨,只觉得她脸色似乎有些苍
白,不过也没有多在意,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情:「玉秀舫已经走远了。」
李诗雨已经为他斟好了热茶,听到他的话,微微皱眉道:「那船上的人……」
周珣摇头一笑,道:「应该不会有事,那些人只想要杀我爹,眼下如此行事,
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他们只要还有理智在,船上的人暂时都还是安全的。」
他端起茶杯,正准备润一下口,忽然停了一下,看到这一幕,李诗雨的心几
乎提到了嗓子眼。
周珣感慨道:「不过,当时我要上了船,情况又不一样了,那帮人杀不了我
爹,说不定会选择杀了我泄愤。」
李诗雨目光闪烁,道:「公子……」
「这应该算是有惊无险吧。」周珣微微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李诗雨也跟着轻轻一笑,微微垂下眼帘。
……
玉秀舫上的权贵子弟束手就擒之后,便当场被杨兰兰等人以绳子缚住手脚。
苏秀等花满楼的姑娘的待遇则是要好上一点,没有被捆住手脚,而是被赶到
了角落里由两人专门看守。
权贵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大都是面色发白,神色
紧张,比起那些娇弱的姑娘们好不到哪里去。凌娄则更是不堪,在被邪道的人抓
住的时候,吓得差点没有求爷爷告奶奶。唯有如卢北陵、江鸣等少数几人,表现
得较为平静一些,甚至还能够静下心来,对眼前的敌人进行更深入的分析。
在认出妙音魔教的功法以及杨狄的身份之后,江鸣一度认为,此番潜入玉秀
舫的都是妙音魔教的人,不过在冷静下来后,他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妙音魔教只是参与到这个事件里的其中一方人,在其之外,应该还有另一方人的
存在。
那就是杨兰兰那边的人。
这位曾经的花满楼老鸨的手下,有种与妙音魔教的修士截然不同的气质。杨
兰兰的这些手下,纪律严明,行动高效,整齐划一,不仅只听从杨兰兰的命令,
而且从目光中,也可以看出这些人对杨兰兰的绝对服从。这样的人,与其说是邪
道弟子,倒不如说是……世家门阀私底下豢养的死士。
死士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世家有能力培养的,这其中需要投入的人力、财
力、物力,都是超乎想象的。更何况是这样一支素养极高的死士队伍,即便是放
眼整个景国,有能力培养出来的世家,也是屈指可数……
在发现这个情况之后,江鸣顿时觉得这件事情变得越发云谲波诡起来,此事
恐怕比如今他所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便在他微微皱着眉头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整个船体都为之微微一震。
如同有一道陨石坠在了楼船的甲板之上。
第八十三章沉陷
杨兰兰等人听到甲板处传来的动静时,皆是神色一变,在这个时候登船,而
且还是以这样不客气的方式,不必想,必然是奔着这一船的权贵子弟来的……朝
廷方面有所反应,他们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没有想到的是,朝廷的反应竟然这么
快,这才过去多久,便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朝廷的人既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那便不会有什么疏漏,你们会
狗急跳墙,早已经在朝廷的算计之中了。」
江鸣趁机讥讽道:「若是现在就放了我们,正逢着西北打了胜仗,陛下心情
好,说不定会对你们从宽……」
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吃了邪道修士的一记重拳。「老实点!」
杨狄缓缓抚过手中短刀,轻声道:「来人只有一个,应该是来为天策府那些
人争取时间的。有胆子单枪匹马就找上门来,本事应该不小。」
杨兰兰说道:「你与我出去看看,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便交给他们了。」
做好安排之后,她还饶有兴致的拍了拍江鸣的脸颊,对方怒瞪了她一眼,她
调笑道:「还有你哦,江小公子……要乖一些,姐姐晚点儿再陪你玩。」
江鸣呸了一声,道:「不要回来是最好了。」
「呵,真是无情呢。」杨兰兰摇头一笑,便与那位被称作蛊真人的妙音魔教
高手杨狄一同出了船舱。
不多久后,甲板上传来了破空之声,想必是交上了手,江鸣情不自禁竖起耳
朵听了起来,凭着传入耳朵里的动静不断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不由自主的,他也生出了一些紧张与担忧。
尽管方才他说得胸有成竹,但也只是为了扰乱杨兰兰等人的心神而已,来人
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也是没有把握的,毕竟劫船的人里可是有两位通玄境高手,
而且其中一位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蛊真人杨狄。若只是等闲的通玄境高手,怕是
要吃不消……
便在这个时候,一道看似不起眼但却锐利无比的剑光,已然夹杂在纷乱的声
音中,骤然降临。
剑光落下,两个守在人质附近的邪道修士应声倒下。
忽然传出的异响惊动了船舱内的其他邪道修士,他们不可置信的望向那道突
然出现的身影。
「怎么可能……船舱内怎么还有其他人……」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把剑是……天离剑!他是陈卓,天玄书院的客座院长陈卓!」
「先拖住他,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在认出陈卓的一瞬间,看守权贵子弟的一干修士便已在心中有了算计,第一
时间就朝着陈卓那里冲了过去。不过,饶是他们反应不慢,但还是被陈卓打了个
措手不及,一照面的功夫,便又被陈卓放倒了三个看守人质的修士。短时间内,
人质的安全便无需担心,被缚住手脚的权贵子弟看到这一幕,皆是露出又惊又喜
的神色。最是扎手的杨兰兰与杨狄二人,此时都在外面,拥有天离剑的陈卓对付
船舱内的这些喽啰,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鸣露出欣喜的神色,喊道:「先生,这里!」
卢北陵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则是不合时宜的皱了皱眉头,倒是无关往昔的
恩怨,只是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不论是被称
作蛊真人的杨狄也好,还是神秘叵测的杨兰兰,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怎么可能
会如此放心的将人质留在这里,就这么出去了?
陈卓一剑挑开了江鸣的束缚,嘴唇微动,正准备说些什么,神色却忽然一变。
江鸣也变了脸色,惊呼道:「小心!」
便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一处角落,忽然亮起一点刺目的光芒。
那是一柄短剑。
所有的气机与杀意,尽数凝聚在了剑尖上的一点,直指陈卓的后颈,雷霆而
至。
「通玄境的刺客!」哪怕还隔着几丈远,陈卓依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道的
致命杀机,他禁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方才在出手之前,他便已经再三
确认过敌情——在场有多少人,哪些人容易得手,若是出手,应该先杀哪些人才
能保证人质的安全……待到将这一切都了然于胸后,他才终于出手,只是没有想
到,这里竟然还藏了一人……
陈卓微微眯眼,骤然转身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慌乱举动,实则不然。
这一步乃是无妄剑诀的第一式剑招的起手。
起苍黄。
随着一道清亮的剑鸣声响起,他在瞬间出剑,迎向那道阴冷到令人感到窒息
的光芒。
两剑相交的瞬间,溅出一道火花。
透过交错的剑气,陈卓看到了一张苍白而阴沉的面庞。
对方正眯着一双眼睛,阴鸷的望着自己。
如果凌楚妃在这里的话,便一定能够认出来,此人便是在断风山上与她交过
手的妙音魔教修士阴九箴。
通玄境的高手。
……
船舱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交击声。
紧接着又传来了更多的喧嚣,是两剑快若闪电般的接触之声,是厮杀的声音,
是局势失控后爆发出来的混乱。
杨兰兰神色微微一变,听着这动静她便知道又有人来了。原以为有阴九箴这
么一位精于藏匿与刺杀的高手坐镇,人质那边不可能会出问题,却是没有想到,
阴九箴那边也碰上了棘手的对手……
她一咬牙,骤然朝陆金风那里飞掠而去,对蛊真人杨狄道:「我来拦住她,
你回船舱里。」
杨狄知道仅凭他们二人,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陆金风,听到杨兰兰的话后,
没有犹豫,当即准备往人质那里去。
啪嗒。
蛇杖撞击在了甲板之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杨兰兰扑了个空,方才还在船头的陆金风,此时陡然出现在了船舱的入口处,
挡在了杨狄的面前。
陆金风微弓着身子,拄着蛇杖,看着两位实力高强的通玄境修士,说道:「
一个人就想拦住我,你们太小看我了。」
她这句话说得很平淡,淡的就像是水一样。
但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却有一道强大的气息,自她那具看似佝偻的身子中散
发出来。
……
船舱内一片混乱。
自从陈卓与潜伏在暗处的阴九箴交上手后,没了束缚的江鸣眼见陈卓还撑得
住,马上便展开了行动,为其他权贵子弟解开缚在身上的绳索。
卢北陵真元一动,将身上的绳索挣开。
他一面活动了下双手,一面神色复杂的看着陈卓那边越加激烈的争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与陈卓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大。阴九箴身法诡
异,心机深沉,而且招式阴毒,若是由他来和阴九箴过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
命丧其手,可陈卓却能够与阴九箴斗得难分上下……
卢北陵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混乱场面,随着越来越多的权贵子
弟恢复了行动,开始与其他邪道修士斗了起来。只不过,他知道若是朝廷的救援
不能及时赶到,依旧凶多吉少。
眼里光芒一闪,他不顾这里的骚乱,直接冲出了窗户,跳入水中。
在这个时候,还是自保最重要。
另外一边,阴九箴与陈卓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仅有凝元境上品修为的陈卓,已经在阴九箴的手底下撑了近百招,尽管稍显
狼狈,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伤。
这个结果却是出乎阴九箴的预料,在他看来,便是陈卓有天离剑相助,也不
可能在他的手底下坚持这么久。毕竟外物终究只是外物,就算陈卓能够依赖天离
剑挡住自己的一招一式,那也不是毫无代价,动用天离剑所需要消耗的真元,比
起寻常剑器都要惊人,而陈卓到底只是一个还未踏入通玄境的修士。
「不愧是前天玄宫的少主,尚未通玄便有这般浑厚的真元,说不定天玄宫的
三十二部典籍中最为神秘的《启天诀》就在他的身上……」
阴九箴看着陈卓,面色阴晴不定。杨兰兰还有杨狄此时还没有回来,看来是
遇上了什么厉害人物,被牵制住了行动。他这里若是不尽快解决陈卓,局面将会
变得越发难以收拾……
不能再拖下去了……
阴九箴的神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一双阴毒的眸子此时也呈现出几分空洞。
紧握着短剑的手,忽然垂落了下来,五指也跟着微微松开,只是若即若离的
牵引着的剑柄。
他就这样安静的站在纷乱之中。
他人看似还在那里,气机却已经不在了。
陈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心底生出。
他握紧了天离剑,另一只手则悄然握住了腰间的一物。
刹那。
一点寒芒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陈卓的眼前,直指他的眉间。
在寒芒出现的同时,凄厉的破空声也随之而到。
阴九箴手中的短剑,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微微牵起嘴角,正想要露出残忍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
「不可能……」
他骤缩起瞳孔,视线的尽头,忽然生出了一道惊世的剑意。
那剑意很正,就像是一道崔巍的山门。
那剑意无比炽烈,就像是展翅的金乌,将要燃烧一切。
天倾地覆般,一道猛烈的剑气从玉秀舫的三层透射而出,带出漫天的木屑。
……
黄昏红艳如血,洒在淮河之上。
周珣突然有了一点心悸之感,却不知从何生起。
李诗雨看了眼周珣微微渗出薄汗的额头,在心中已有了一些计较,关切的问
道:「公子可是觉得闷热?」
周珣抹了一把额头,自从方才,他便觉得空气里多了几分燥热,直闷得他口
干舌燥,喝了两杯茶水也无济于事。
他摇头感慨道:「明明立夏未至,却已经热得这般厉害……当真是兵戈之象
……」
李诗雨不置可否,只是柔声道:「我为公子去取条湿毛巾来吧。」
周珣点了点头。
李诗雨推门出去的时候,便敛起了嘴角的笑意。
夕阳照在身上,是暖的,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在极速冷却着。
艄公着一身蓑衣,坐在船尾,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到是李诗
雨,对她笑了笑后,又沿着水流的方向望去,欣赏着天边的风景。
李诗雨默然半晌后,朝着艄公走去。
一步步逼近。
脚步很轻,在四面八方的水声下,被掩得几近于无。
出刀很重,艄公蓦然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殷红的鲜血自脖子处
喷溅而出,然后天地闭合。
船舱内,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异响,周珣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想起了邪
道准备刺杀他爹的事情,尽管他不认为这个时候会有邪道修士到了他的画舫上,
但还是生出了几分警惕的心思。
他站起身,准备靠近门边,透过窗户纸看看外面的情况,便在他刚起身走出
一步,下意识要提起真元的时候,面色忽然一变。
一种难以言容的不妙感毫无征兆的就涌了上来。
越是想要运转真元,这样的感觉便愈是强烈——在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便
已经感到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栽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开始惶恐了起来,同时还为转瞬之间闪过心头的一个
猜测而感到出离愤怒和难以置信。
舱门便在这个时候开了,同时传来一道令周珣感到熟悉又陌生无比的声音:
「血毒淫蛊,这是你现在中的蛊毒的名字,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燥热不已,而
且一旦尝试运转体内的真元便会感到乏力,无法提起真元,那就没有错了。」
周珣望向走进来的那道倩影,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你…
…你为什么……」
李诗雨正握着一柄匕首,其上正流淌着鲜血,她一步步走进船舱内。
她神色冷然的回望周珣,端详着他的那副狼狈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李诗雨将这一切的情绪都尽数藏了起来,只是平静说道:「不要急,相比问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了解一下这血毒淫蛊,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蛊毒。」
周珣瘫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李诗雨轻声道:「血毒淫蛊发作之后,将会血气上涌,令人感到浴火焚身,
同时还会令你的真元凝滞,难以运转。你之所以感到燥热,并非是天气炎热的缘
故,而是因为你体内的毒蛊开始作用了。」
「怪不得从方才起,我总觉得自己的小腹里就像是藏了一团火……」
周珣先是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紧紧盯住她,问道:「你
在茶水里动手脚了?」
李诗雨没有回答他,继续道:「蛊毒在发作之后,会继续融入你浑身的血液,
流经四肢百骸。那个时候,欲火将会烧遍你的全身,并且愈烧愈旺,只消半个时
辰的功夫,你体内的阳火便会内焚,毒发身亡。」
周珣的面色霎时一白,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朝
李诗雨扑了过去,紧紧抓住她的纤腕,「这淫毒,必然留有一线生机的,对不对
……诗、诗雨……我平日里从未亏待过你,有什么好处也都是念着你的……常言
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般无情……」
「是啊……我不能这般无情……」
李诗雨忽然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道:「你爹当年清算我李家的时候,但凡
留点情面,我家都不至于被满门抄斩……」
周珣怔然,问道:「满门抄斩……你、你在说什么……」
李诗雨一边笑着,眼泪也一边流了下来,「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我爹便
是前朝的中书大夫李传勋……」
「中书大夫……原来是你……」
「府内的一个小丫鬟给我当了替死鬼……我这条命是欠她的……那天之后,
我苟且偷生,挣扎着活下去,便是想要报仇,取了你爹的项上人头,祭奠在那一
天死去的所有人……几经辗转,我到了如意楼,为了当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我拼了命的恨着,没日没夜的练着,直到长开了身条,因为样貌美丽,而且学艺
精湛,才被好吃好喝地养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更加止不住的淌下来,笑得也更加凄然,「现在回想起
来,我二十年的身子便是为你周珣守的……处子之身呵,我除了脸蛋以外,最值
钱的便是我这处子之身了。说到底,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你爹
是位极人臣的周相,我凭什么杀他?我也不知道啊。小时候只是这么想着,想着
杀人多简单,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长大后懂得多了,才知道,要杀你爹
到底有多难……不过我没有知难而退,毕竟我就是为这件事情而活着的,我只是
告诉自己——得养好我的这张脸,守好我的身子,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能派上
用场了呢……」
「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让我遇见了作为周彦独子的你。我成功接近
了你,引起了你的注意,然后进了周府,进而又得到了你的信任。此后,我与邪
道勾结在了一起,然后又将周府内的消息泄露给邪道。这一次为了杀你爹,便是
在玉秀舫内设下了天罗地网,可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呵,你应该恨
你爹,他若是死在了玉秀舫上,你也就不必死了,更不必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死去。」
周珣呆呆的看着她,本以为这一次只是有惊无险,却没有想到,他爹逃了过
去但他自己却搭了进去。不知道是出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还是因为体内
的欲火烧得更加盛烈,他颤抖着身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用
非得这样的……诗、诗雨,你听我说……你无非是担心邪道事败之后,会追查到
你身上么……我周珣在这里给你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当年的事情,我爹
那里也是有很多苦衷的,你家被满门抄斩后的几天,我爹他也一直食不能安,夜
不能寐……是,我们周家对不住你,我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给我个机会好好补
偿你好吗……」
「补偿?李家上下百条人命,你周珣怎么补偿?况且……就算你能放过我,
你爹能放过我么,朝廷能放过我吗?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爹,他会的……我去求他,帮你说话……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要你告诉我解毒之法,一切都好谈……」
「一切都好谈……呵,你不必再假惺惺的了,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吧。」
李诗雨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近一年时间的男人,冷笑说道:「此毒确
实有解,无非是男女交合而已,但你随便寻一个女子与你交合却是无用的,而是
要找到另外一个也中了血毒淫蛊的女子,彼此交媾,用她体内的阴火与你体内的
阳火阴阳相济,如此就能够化解蛊毒。只不过……」
看着周珣眼睛里逐渐亮起来的光芒,她露出了几分嘲弄的神色,「蛊毒我已
经用完了,而混了蛊毒的茶水,也被你喝干净了,艄公已经被我杀了,眼下你又
在淮河上,哪也去不了。换句话说——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什、什么……」周珣如遭雷殛,僵硬在原地。
这一刻,他觉得好生燥热,又觉得好生冰冷。
李诗雨疯癫似的笑了起来,但这一次却只笑了几声,便戛然而止。
「你……」
周珣只觉得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是湿润又是粘稠的。
他抬手摸了摸,分不清冷暖。
……
随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之后,玉秀舫的船体由中间断裂开来,河水疯狂
的涌入舱底。
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楼船,在转眼间,便已经摇摇欲坠,濒临崩溃。
甲板上的三人也鏖战到了白热化,船舱里发生的巨大变故,令三人皆是感到
猝不及防。唯有陆金凤隐隐有些头绪,忍不住升起几分担忧,她想要脱身去找陈
卓,但这里还有杨兰兰与杨狄二人,却又不好轻举妄动。
双方大抵都抱着同样的心思,彼此之间都已萌生退意,却又相互牵制着。
便在甲板上的战斗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蛊真人杨狄似是远远瞥见了什么,
神色一变,骤然出手,无尽毒雾从他袖口内席卷而出,如遮天蔽地一般,朝陆金
风笼罩而下。
隐约之间,只见一道青虹自上游踏河而来。
青虹所过之处,劈波斩浪,河水倒卷。
杨兰兰倒抽一口气。
此人不是旁人,便是天策府统领,李玉棠。
……
玉秀舫不断下沉。
眼前这个样子,乃是阴九箴的杀手锏与陈卓的底牌——剑令相互作用后产生
的效果。
舱内几乎面目全非,楼层之间用以间隔的木板被剑气击穿,进而形成大面积
的坍塌,顶上的房梁也受到波及,断了好几根,木屑残渣簌簌落下,眼见之处一
片狼藉。而玉秀舫已经摇摇欲坠,船舱内的众人,无论邪道也好,权贵子弟也罢,
此时都人人自危,除了那些杀红了眼的,还有杨兰兰手底下的那批被江鸣认为是
「死士」的人之外,都只是在各谋生路。到了这个时候,最是无助与无辜的,便
是那些被无端牵连进这次事件的普通人,尤其是在邪道劫船后,便被赶到了角落
里的柔弱姑娘们。
闲来无事的时候,权贵子弟们与她们花前月下,向她们炫耀自己的权势与背
景,可到了眼下这等危难关头,谁还顾得上她们的死活?
船体开始崩溃之后,受伤颇重的阴九箴便借着混乱逃走了,江鸣等身份尊贵
的权贵子弟,则是互相扶持着跳进了河里。
于一片乱象之中,只见身着一袭淡红色长裙的苏秀在不断奔走着。在这种时
候,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她却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只是尽己所能的救助不幸
落难的姐妹,有人被坠下的粱木压中了身子,她便想方设法让对方脱身。她那双
不沾阳春水的手,此时沾满了灰尘。又帮助了一位花满楼的姐妹脱困后,她小口
喘息着,抬手轻拭细额,望向四周,似是在寻找着哪里还有需要帮助的人。
此时的她,精心画好的妆容早已花了,鬓边的发丝也乱了,可在陈卓的眼中,
却散发着一种令他忍不住动容的魅力。
陈卓见此正准备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却忽然神色一变,「不好!」
嗤啦!
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断裂之声,早已濒临崩溃的船体终于支撑不住,骤然
崩裂开来,苏秀所在的地方与陈卓所在的地方彻底分离,船舱整个断裂成数截,
骤然往下沉坠。
仿佛整个天地都倾倒了一般,猝不及防之下,苏秀发出一声惊呼,便重重摔
倒在地,紧接着又随着下沉的船体滑落而下,坠入河水之中。
冰冷昏暗的河水瞬间将苏秀吞没,只余从水面照射进来的微弱光芒,她咬紧
牙关,挣扎着想要浮上去,却祸不单行,又是一块沉木落下,正好砸在了她的肩
膀之上,剧烈的疼痛使她下意识张开了口,一阵气泡咕噜噜地蹿出,却是又被河
水给呛了进去。
苏秀只觉得身子变得越来越沉,她伸直了手,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微光的水
面逐渐变得渺远,而她自己,则是慢慢的沉往更深的水中。
恍惚之间,时间仿佛与周围的河水一同流动了起来,让她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个时候,天玄宫覆灭,一班旧臣跟着倒台,她那官居礼部尚书的父亲获罪
入狱,而作为天玄宫弟子的娘亲也在那以后下落不明。
没有人在乎她此后将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更也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
因为她是罪人之后。
那时候的日子,一如眼前,昏暗又冰冷,可她依然挣扎着活了下来。
但这一次,却不行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那只伸向水面的纤手也在一点点垂落。
她以为自己就要就此长眠河底。
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了,有力、温暖,让她感到踏实。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
就在将要阖眼的刹那,她于微光中看到了一张俊逸的面庞,让她感到有些熟
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好像是天玄……书院的那位年轻的院长。
……
哗啦的一声。
陈卓横抱着苏秀冲出了水面,苏秀攀着他的脖颈,两眼微闭,不住的呛出水
来。许是河水太冷,抑或是将陈卓当成了溺水时的浮木,苏秀紧抓着他,微微颤
抖的身子与他正面相贴,每次呛咳,胸前那两团既绵软又有弹性的挺拔之物便往
他身上压去,饶是情势危机,却依旧将陈卓撩拨得一阵心猿意马,加上两人身上
的衣裳都已经被河水浸透,相互之间紧紧贴着,几近于无,其中滋味更是难以言
容。
陈卓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湿透的衣裳紧贴着曼妙的胴体,柔媚的曲线尽显
无疑,修长的美腿在裳下若隐若现,紧紧并在一起。结成绺的鬓发凌乱的贴着脸
颊,发白的嘴唇半张着,有种说不出的凄美之感,让他忍不住生出一阵怜惜。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不知何时,陆金风已经出现在眼前,问道:「
其他人怎么样了?」
陆金风说道:「落水的人我都尽量救了上来,至于有没有遗漏的,现在也难
以确定……天策府的人已经到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他们去操心了。」
陈卓点了点头,又问道:「邪道呢?」
陆金风摇了摇头,道:「我对付的那两人都逃了,天策府统领李玉棠正在追
击,却是不知情况如何了,你这里呢?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里也遇到了一个通玄境的高手,迫不得已下,我动用了剑令……」
第八十四章柳暗花明
夕阳西下,透过窗户照入船舱内的光芒将窗花上的光影映在地面。
何薇薇一面嚼着瓜果,一面心不在焉的看着陈卓那杯喝了一半的茶水。
茶水已经凉了。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今天的这场宴会,出席的人物都非同小可,邪道想要在船上行刺,必然已经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尽管被周相等人摆了一道,可也依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陈
卓尽管修为不俗,但还是太年轻,想着自家师弟此时正和这些诡计多端、手段狠
毒的敌人斗智斗勇,她便忍不住心生担忧。
她轻轻咬着唇,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往船尾望去。
船尾正对着红艳的夕阳,可以看到一道人影坐在船尾,那是正在歇息的艄公。
「干脆跟过去看一眼好了,倘若师弟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正好照应……」她
喃喃自语。
何薇薇心下想着,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艄公见她出来了,笑道:「姑娘一个人呆着,大概是闷了吧。」
何薇薇被说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嗯……」
艄公道:「这也是正常的,这画舫还是小了一些,长短不过五丈,左右不到
一丈。若是那位公子还在,或许还是个美事,可如今只有姑娘一个人,便要觉得
狭窄逼仄,感到烦闷了。」
何薇薇脸上微微一红,轻笑道:「船家说的在理,我也觉得有些烦闷。不若
……」刚开了口,又忽然一顿,却是想起了陈卓临走前的嘱咐——「若我回来晚
了,师姐不必担心,留在这里等着我便好」。她又怕自己擅作主张跑了过去,给
师弟和陆前辈帮了倒忙,最后还是改口道:「船家就在这附近泛舟吧,兴许吹些
风,我也就不会那么烦闷了。」
……
早在准备劫船之前,蛊真人杨狄便已经开始在谋划退路了。对于刺杀周相一
事,他也不过是得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若非对方许下的利益太大,他也不可
能以身犯险,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也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因此当天策府的统领李玉棠即将赶到的时候,他便当机立断的选择了遁走。
看似慌不择路,其中却又暗藏着他自己的算计。
在逃跑的时候,杨狄便与朝廷的人玩了一点心机。
他在跳进河中之后,看似是顺着河流方向逃走了,可在潜入水底后,他又马
上调转了方向,借着河水与毒雾的掩护,逆流而上。
除此之外,杨狄还有其他的考量。
这一次朝廷显然是有备而来,必然是在天都周围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要想
逃得一时并非难事,可要想全身而退回到南疆,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在这样的关头,若是别人,或许就要束手无策,抑或只能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似的到处乱窜。
但杨狄却不必如此。
数日前,他曾经将一种名为血毒淫蛊的奇蛊交给周相独子周珣的小妾李诗雨,
原本是让李诗雨拿着蛊毒见机行事,不曾想当初落下的这一子,却是在今天发挥
出了作用——浸淫蛊毒一道二十多年的他在此道上有着极深的造诣,但凡是他亲
手培育的蛊,只要在方圆五十里内,他都能够有所感应。
恰好,当李玉棠赶到的时候,玉秀舫还没有驶离岸边太远,因而,他尚能够
通过对蛊的感应确定李诗雨的方位。他一旦找到李诗雨,便是件一石二鸟的事情
——李诗雨作为左相府内的人,或许会有助他逃出生天的法子;更重要的是,李
诗雨是周珣的小妾,她在的话,周珣很可能也在,到时候他抓了周珣作为人质,
就不信朝廷的人不会投鼠忌器……
杨狄逆流而上游了十多里,同时在心中不断算计着,想象着在见到李诗雨后
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
只不过,饶是他已经做了许多推测,但在上了画舫,看到船舱内的画面时,
还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舱内一片狼藉。
李诗雨已经死了,瘫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伤口,沾着血的匕首静静的躺
在手边。
周珣则是呆坐在原地,微微颤抖着身子,嘴唇也哆嗦着。
杨狄皱起了眉头。
他微眯起眼,紧盯着周珣的脖子——左边的脖颈上有一条暗红色的长痕,如
红藤蔓一般从颈部往上蔓延,已到了左耳的下方。
他最是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血毒淫蛊发作了。
「原来还想拿周公子当个挡箭牌,没想到迟来了一步,眼下便是想让周公子
发挥余热都不可能了。」他摇头讥嘲了一句。
「你认出了我身上的蛊毒?」周珣的目光里迸出强烈的光芒,紧紧望向杨狄,
一字一句道。
「呵,这血毒淫蛊便是我亲自交给李诗雨的,又如何不认得?」
「原来是你……」
周珣缓缓说道,眉头紧锁,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却不是对杨狄这个始作俑者
的怨恨,而只是在克制着体内的欲火。他下意识往杨狄那里爬去,「你会出现在
这里,应该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兵吧……你若能够救我,我也有办法救你。」
杨狄冷笑一声,低头望向狼狈不已的周珣,道:「当你脖子上的那条暗红色
的痕迹与左耳相连的时候,便是你毒发身亡的时候,如今看来到还有一炷香不到
的时间,你就快死了又能如何帮我?」
周珣颤着手摸了摸脖子,狠心咬了一下舌头,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清明,挤出
笑容道:「牵扯进这一场刺杀的朝廷重臣可不止我爹,还有右相、吏部尚书以及
镇军大将军……一朝的半壁江山全都在这里了,若是就这么让你们逃了……朝廷
岂不是颜面扫地?难道你以为……你从天都逃了出去,便算是逃过一劫……呵呵
……怎么可能呢……京畿千里,卫军百万,插翅难飞啊……敢问你打算怎么逃?」
杨狄阴晴不定的看着他,问道:「不知周公子又有何高见?」
周珣缓缓道:「世间淫毒,多为合欢。蛊毒一道,李诗雨是外行人,可你不
一样……她说我再无生路,唯有一死……但我相信,你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他微微一顿,「你要知道……我爹是周彦,当朝之首相……我若给了你周府
的令牌以及……通关文书……你若是要走,谁会拦你?」
杨狄微嘲道:「周府令牌就在你身上,我杀了你夺走岂不是更简单。」
周珣道:「光有令牌是不够的」。
杨狄看着他,目光闪烁不定。
如今相府如日中天,他若是能够在此救下周珣一条性命,让周珣欠下自己的
一份人情,似乎也不是坏事,再说了,凡事做两手准备总归是好的,要杀左相的
那方人也不会知道自己与左相独子周珣之间的交易……
杨狄深吸了一口气,眯眼道:「淫蛊之解法,无非阴阳交媾而已,只是血毒
淫蛊更多了几分歹毒,需要男女二人皆中此蛊之后,才可交媾解毒。我确实有办
法令一个女子身中此蛊毒,但你怕是来不及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淮河之上
要找到一个女子并非易事。」
「做不做得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周珣的神色露出几分狰狞,他缓缓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走到
了船舱外头,瞪大眼睛朝四周张望着。在这个时候,原来在附近的画舫船只,都
已经去了下游,河面上只有寥寥两三艘小船。
尽管希望渺茫,却也不是一线全无……
杨狄来到船头,望着远处,缓缓道:「我会帮你,但能不能救下你这条命,
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第八十五章暮春
淮河的水有些冷。
打小便在相府内长大,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周珣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
缺女人的时候,更没有想到,早就在女人堆里练就了一双挑剔眼睛的他,竟会有
像现在这样急迫的想要与一个女人交媾的时候。
不论美丑,只要她是个女人,那便可以让他欣喜若狂。
何等的讽刺……
杨狄一手提着周珣,在淮河上飞掠。
时间一点点流逝,方才看到的那艘船,是一艘小渔船,船上只有一个渔夫。
若是不远处的那艘小画舫上,还没有找到一个女人,周珣很可能就要以可笑
无比的方式,死在这淮河上了。
越是靠近前头的船只,周珣的一颗心便越发悬了起来。
紧张、害怕、期待……这些情绪如麻般的交错在了一起。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但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血毒淫蛊开始在他体内
扩散了。
视野不断拉近。
杨狄眯起眼睛,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船尾处一道身着蓑衣的身影,然后便是
那道婷婷立于船头的窈窕倩影。
肩若削成、腰若约束,一张白皙标志的脸蛋俏丽无比,胸前耸立着两座乳廓
分明的傲人双峰,如瓜般硕大。
杨狄勾起嘴角,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
「周公子,便宜你了啊。」
周珣闻言也望向船头的那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他陡然睁大了眼睛,目光中露
出一种难以言容的狂喜。
……
夕阳越发红艳,两岸的妩媚青山,在暖红色的光线下,仿佛正在燃烧一般。
何薇薇看着眼前的黄昏美景,神色却有些担忧。
忽然有一声异响在船尾处响起,她心中一惊,猛然转过身去。
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船家……」
只见不久前还与她有说有笑的艄公,此时正一脸痛苦的僵在那儿,猩红的鲜
血正从七窍中汩汩流了出来。
艄公看着何薇薇,嘴唇微微动了动,便直挺挺的栽进了水里。
「什么人!」何薇薇骤然拔出了剑,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一道灰袍身影出现在了船尾。
尽管不认得此人,但何薇薇却认得出他手里提着的那个人——左相独子周珣。
这个曾在赏心楼上轻薄过她的世家子,正披散着头发,呼吸粗重,脸色痛苦,
再看到她之后,更是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她,再无
曾经的不可一世模样。
想到了对方曾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她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快意,但与此同时,
她也在飞快的思考着,判断着眼前的形势。
为什么周珣会落在此人的手上……
何薇薇想起了陆金风说过的话——邪道想要行刺左相。
周珣是左相之子,眼下邪道行动败露,在逃跑途中捉了周珣,想要将其当做
人质挟持朝廷,倒也是能够说得通的事情。只不过,依照周珣此时的神色,却又
有点不对,难道是因为杀不成左相,就想要凌虐左相独子来泄愤……
便在她思绪百转之际,那道灰袍身影忽然开口:「看你的神色,你似乎认得
他?」
何薇薇心头一跳,对方却没有等她回答,只是冷笑了一声,就将手里提着的
周珣朝往前一掷,力道之大,竟是硬砸开了舱门,将周珣扔进了船舱。
在一阵杂乱声音响起的时候,何薇薇的身子也微微一颤。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攥紧了剑,一面紧盯着杨狄,一面用余光看着瘫在
船舱内狼狈无比的周珣。
周珣正痛苦的痉挛着身子,不停颤抖着,脖子处还有一道藤蔓似的暗红色长
痕,衬着他那一副惊恐的神情,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状貌凄惨的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力有未逮似的又摔了下去,紧
接着又朝何薇薇的方向一点一点的爬了过来,并哀求的望向她,「求你……救救
我……」
眼见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纨绔登徒子,竟是落到如此田地,何薇薇不可抑制
的又想起了在赏心楼上发生的那一幕。
那时候周珣罔顾礼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于她,没有人敢出头,他是何
等的嚣张跋扈,现在又如何……
何薇薇看着他此时的狼狈模样,既感到紧张与害怕,又有种幸灾乐祸般的快
意。
恶人果然还需恶人磨,原来他也有今天啊……
便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只听得周珣呢喃说道:「何姑娘……救我,救救我
……我求你了……」
若是搁在平日里,听到这样的话,她理都不理,但在此时听到这句话,却是
让她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她急忙叱道:「不要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
杨狄走进船舱内,看了一眼脚边的周珣,嘴角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玩味。
「看来你和他之间,是发生过一些事啊……」
话音刚刚落下,他骤然消失在了原地,又瞬间出现在了何薇薇的面前。
何薇薇心中一惊,下意识出剑,剑锋刺向杨狄的肩头。然而杨狄却半步不动,
在剑尖露出锋芒的刹那,便以双指捏住了剑尖。
「他是通玄境高手……」见到这一幕,何薇薇心尖一颤。
杨狄冷笑一声,捏住的剑尖的手指猛然发力,何薇薇只觉得虎口一震,竟是
再也握不住剑。
哐当一声,长剑落在船上,杨狄也快若闪电的出手了。
何薇薇目光一凛,紧接着便感到脖子骤然一紧。
杨狄紧紧的捏住了她白皙的颈子。
何薇薇不敢轻易动弹,只是缓缓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
杨狄轻笑道:「在下杨狄,江湖上的人都称呼我为蛊真人。」
「蛊真人……原来你就是蛊真人!」
何薇薇刚听到这个名号,先是一怔,旋又陡然色变,下意识惊呼出声。
在当今天下,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被称作真人的,唯有踏入神念境的高手
才有资格称为真人。这蛊真人能够以通玄境的修为得此殊荣,不为别的,便是因
他极擅蛊道,培育出来的毒蛊,闻名天下,就是神念境修士,也不敢以身相试。
而且江湖传闻此人脾性古怪,对淫蛊一道也钻研甚深,但却不近女色而是喜
欢用人试蛊,他亲手培育的淫蛊非同寻常,效果惊人。除了用以奸淫女子,还有
折磨凌虐之用,许多淫贼恶徒都有求于他,将他奉若神明。
没想到,她竟然落到了此人的手里……
「看样子,你应该听说过我,那你猜猜我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何薇薇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杨狄打量着她那张秀丽的面庞,微笑道:「自然是拿你试个毒了……不过要
想试此毒,需要两个人才行,周公子一个,再加上你,可算是凑齐了。正好你们
二人相识,也可以借着这共患难的机会,让彼此多些亲近。」
「不……不要……」
「现在的你,凭什么和我讨价还价?」
「你可知道我是谁么……我乃是天华剑宗弟子……我爹是明华峰的峰主何有
才……我若是在你手上有个三长两短,天华剑宗是不会放过你的……」
「天华剑宗?」杨狄眉头微微一挑。
何薇薇以为杨狄心生忌惮,趁势说道:「不错,你不要以为……」
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感到喉部陡然一疼,却是杨狄突然在手上加了几分
力道,令她的话戛然而止。也就在同时,一股暗红色的妖冶雾气忽然从杨狄的袖
口中席卷而出,涌入她的口鼻之中。
这些雾气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特别的芳香,并且还有几分灼热感,就好像
水烧开后蒸腾起的雾气。在进入体内后,这股热力流经全身上下,直烫得她的经
脉酥麻不已。
何薇薇大感不妙,奋力挣扎了起来,却是被杨狄牢牢箍住了脖子,无法动弹。
很快,那些诡异的暗红色雾气便悉数进入了何薇薇体内。
在感到越加酥软无力的同时,何薇薇只觉体内渐渐生出了一种燥热难耐的感
觉。
「你……」何薇薇刚开口,却不料杨狄又陡然发力,她只感到眼前一晃,忍
不住惊呼出声,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杨狄粗暴的扔到了船舱内。
杨狄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何薇薇,微笑道:「原来姑娘还有这么大的
来头,真是失敬了……放心吧,你身份高贵,周公子同样不简单,我自然是不会
杀了你们……」
何薇薇听到他的话,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愈发的不安起来,「你、你到底对
我做了什么……」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下的是什么蛊毒!」
杨狄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饶有趣味的答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何薇薇紧盯了他一会儿,准备暗中调动真元。不料一运转真元,便生出了一
种难以抗拒的乏力之感,令她猝然瘫倒在了地上。非但如此,流动在经脉中的那
股奇异的热力也被催动,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到全身各处,灼烫着她的身体,令她
燥热难耐。
不仅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而且下身也开始有了一种瘙痒之感,她下意识摩擦
起了双腿,试图缓解,却不料越发不可收拾。
「他下的蛊毒,该不会是……」
杨狄忽然说道:「姑娘,提醒你一句,你越是慌乱害怕,越是想要催动真元,
这蛊毒便发作得越是厉害。」
惊怒不已的何薇薇扬起脸儿,对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正欲要开口质问,
足底却忽然被人抓住,猝不及防下,失声叫了出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同在船舱内的周珣扑在了自己的脚边,并爬了上来,紧紧
抓住了自己的脚腕,目光中露出了一种病态的痴狂,他一边急促的呼吸着,一边
说道:「何姑娘……我快不行了……你快救我……」
「不要过来……走开啊!」何薇薇惊呼一声,下意识便要将他蹬开,不过周
珣抓得紧,尽管将他踢了开去,但却被他脱去了白色的绣鞋,一只白玉如雪,小
巧玲珑的玉足便裸露了出来。
惊慌失措的何薇薇急忙缩起小脚,用莹白色的裙摆遮掩住春光乍泄的玉足,
并将手护在胸前,神色慌张的看着周珣,道:「周珣!你在做什么……别过来!」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经被他下了蛊……非这样不可……」
周珣目不转睛的盯住那只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玉足,平日的他见了这一幕,
都要感到口干舌燥,更遑论眼下还身中淫蛊,欲火焚身,更是被撩拨得欲罢不能。
都说福祸相依,他有此劫难,如今看来,倒不全是一件坏事。若非他遭此劫
难,他想要得到何薇薇的身子,怕是难上加难,而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需要你……救我……」周珣用力咽了一口气,一脸痴狂的又朝何薇薇那
里爬了过去。在那儿,朝思暮想的美人儿一袭长裙委地,犹如怒放的玉簪花,幽
香扑鼻,他就是要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将这朵纯洁无瑕的花朵采撷,品其芬芳,
尝其花径,与之合一,令其谪落。他要在这死生的夹缝里,与她同坠情欲,共赴
极乐,从此在她身上烙印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所以他又扑了过去,抓住了那只
纤盈玉足,似是得到了天下第一等的美玉一般,痴迷的抚摸起她那光滑盈润的足
底。
「你……啊……你不能碰那儿……滚开……」便在他的手指触及玉足上的娇
嫩肌肤的时候,何薇薇浑身一颤,只觉得周珣的手仿佛带着电一般,使她的足底
酥麻非凡。
与此同时,还有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觉涌上心头,这种羞耻就像是在赏心楼
上被周珣当众揉弄胸脯之时的感觉——女子的玉足,也是不能让人轻易触碰的贞
洁之处,便是青楼里那些梳拢了的女子,也是不太给人碰的。而今,不仅让周珣
给碰了,而且还是这般轻佻的抚弄……她想起了那天在淮河岸边暗暗发下的誓言,
眼眶不自觉就红了,羞愤欲绝的她拼命的挣扎了起来,试图将周珣给蹬开。
周珣被何薇薇蹬开之后,很快又再次爬了回去,莫说眼下是生死攸关之际,
便是在平日,若能得遇一亲芳泽的机会,他也是决不放弃的。
周珣那边越挫越勇,何薇薇却发现自己越发的疲乏无力,反抗再不如初时那
般有效。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够踢开周珣,而今却只能与对方相互推搡,并在身体
接触的过程中,被占尽便宜。
夕阳在天边一点点的下落,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红霞在天际逐渐蔓延。
无助的感觉也在一点点的滋长,连同燃烧而起的欲火,交织成一张大网,缚
住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越是挣扎,丝线便缠得越紧。
血毒淫蛊在体内不断扩散,肌肤上晕开了娇媚诱人的霞红,她的心神,也开
始渐渐失守。
那登徒子的动作变得粗暴了几分,虽然疼痛,但也有种强烈的酥麻之感传遍
全身,使她为之沉溺。此消彼长下,她的抵抗越显无力,身上被周珣轻薄的地方
也越来越多,莹白如玉的足趾、光滑浑圆的脚踝、修长紧致的小腿……
周珣那只发热的手,轻薄着她,让她娇躯颤动、呼吸急促;拖拽着她,将她
拉进错节盘根的欲网深处。
难以抑制的,在赏心楼上被周珣轻薄的一幕再次浮现于何薇薇的脑海。
硕大饱满的乳房被紧紧攫住的感觉……
乳头被轻轻拨动的感觉……
这些她最不想回忆起的奇怪感觉,在这一刻,全部如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
即便如此,何薇薇还是没有放弃挣扎,哪怕凌乱了衣襟,小腹里烧起的欲焰
越来越旺,可她依旧在内心的最深处,固执的撑着一点光芒。
杨狄玩味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看眼前这
模样,周珣应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成人之美。他
所培育的这血毒淫蛊,若是用于折磨,必能够让人发疯而死;若是用于淫事,于
交媾之中产生的那种超乎想象的极致欢愉,也将深深的烙在双方的骨子深处,再
难忘记。
周公子,在下送了你这么大的一份恩情,可千万记住了你的许诺……
杨狄在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下一场活春宫即将上演,自己是在这看
着呢还是先走为妙呢?
便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仰起头,眯眼望向远处。
两道身影正朝这里飞掠而来。
……
玉秀舫沉入水中之后,邪道修士见势不妙,都趁乱逃脱了。何薇薇如今独身
一人,对玉秀舫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陈卓生怕何薇薇遇到什么危险,当天策
府的人赶到玉秀舫时,便直接将善后的工作交给了他们,与陆金风一同匆忙离开,
溯流而上,朝西北方向急掠而去。
片刻不停的赶了一阵,终是找到了何薇薇所在的那只画舫,只是未等他松一
口气,此时正站在船尾处的那道灰袍身影,却是令他的神色陡然一变。
「遭了。」陆金风认出了杨狄,脸色更是难看。一路过来,两人生怕何薇薇
的船顺流而下,撞见了逃命的邪道。然而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何薇薇不
仅真遇上了邪道,而且还是最歹毒难缠的那一个。
陈卓问道:「陆婆婆认得那人?」
陆金风凝重道:「方才我便与此人交过手,此人是妙音魔教中的高手,精于
蛊毒之道,江湖之人皆称他为蛊真人。」
陈卓倒抽一口气,望着船尾的那道身影,内心深处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陆金风眯起眼睛,紧盯着船尾回望着自己的那个男人,道:「杨狄交给我便
好。」
话音落下,她便猛然运转真元,朝船尾的那道身影激射而去。
杨狄微微偏头,瞧了一眼船舱内的画面,露出一点意犹未尽的遗憾,自语道
:「可惜了这一场活春宫,看样子是无法亲眼目睹了。」
他望向陆金风,遥遥一指。
只见数道气势惊人的毒雾从水面席卷而出,裹挟着不尽的河水,犹如一条条
凶焰逼人的毒蛟,朝着陆金风呼啸而去。
陈卓清楚陆金风的能耐,自是不会担心,只是径直朝画舫的方向奔袭而去,
所有的心思,全然落在了何薇薇一人的身上。杨狄瞥了一眼陈卓,目光在扫过少
年手中紧握的天离剑时微微一凝,「原来坏了我们好事的就人是他啊……倒真是
英雄出少年……」他注意到陈卓脸上的焦急与关切之色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忽
又想起了一句话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
如此人中龙凤,当亲眼目睹心爱的女子失身于旁人时,又该是怎样一副表情?
便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陆金风已经斩开毒蛟,来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见了这一幕,他只怪笑了一声,便纵身离开。
船尾轻轻一晃,还未停稳,便又有一道身影落了下来。
当陈卓看到船舱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后,脸色顿时一沉。
他没有想到,周珣竟然也在船上,更没有想到的是,周珣竟敢如此欺侮何薇
薇。
此时何薇薇正被周珣压倒在地上,紧咬着薄唇,目露羞愤,欲要挣扎出去,
却有心无力,只能任周珣肆意妄为,对着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体上下其手。她
的衣衫凌乱不堪,腰带已被解开,裙裳铺散开来,一双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甚
至能够窥见大腿上那白皙而光滑肌肤,令陈卓更是目疵欲裂。
何薇薇的上襦已被除去,落在一旁,眼见周珣的手正往那对将粉红色亵衣高
高撑起的巨硕美峰上摸去,便在这个时候,正被周珣压在身下的何薇薇轻吟出声
:「师弟,救我……」与此同时,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双颊淌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陈卓哪还顾得上其他,当即冲进舱内,举起手就要一巴掌将那
衣衫不整的淫贼登徒子从何薇薇身上扇飞。
「住手。」他只是刚举起手,便被抓住了手腕,耳边同时传来一声深沉而平
静的声音。那是随他一同赶来的陆金风。
陈卓怔了一下,转过头去难以理解的看向陆金风,问道:「陆婆婆,你这是
……」
陆金风用蛇杖指着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说道:「你且看他们二人的脖
子。」
陈卓方才一门心思全落在了何薇薇的身上,只注意到周珣的淫行,却没有察
觉到两人的异样之处。如今听了陆金风的话,仔细一看,才注意到两人的脖子上
各有一道藤蔓似的蜿蜒而上的暗红色长痕。相较于周珣脖子上的那一条红痕,何
薇薇的则短了少许,落在霜雪般无暇的肌肤上,显得妖冶非常。
而且,两人的神智似乎都已经不太清醒了……
「血毒淫蛊。」
陆金风神色复杂,缓缓开口道:「血毒淫蛊发作之后,将会使人血气上涌,
感到浴火焚身,并乱其心智。随着时间的流逝,蛊毒将会融入浑身血液,流经四
肢百骸,只要半个时辰受蛊者就会毒发身亡。」
「此毒最明显的症状,便是脖子上的这一道红痕。随着蛊毒的不断作用,这
红痕也会不断变长。当这条红痕与左耳彻底相连之时,也是受蛊者毒发身亡之际。
依目前的情况看,应该只剩下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此毒何解?」陈卓心里一紧,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陆金风深吸了一口气,道:「此毒唯有一解——找到另外一个同样受蛊之人,
彼此交媾,使各自体内的阴火与阳火交融相济,方能化解此毒。」
陈卓听到这里如遭雷殛,怔在那里,颤声问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事已至此,你若阻止,他们二人必死无疑。」
陆金风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一个时辰前,天策府与神监司便已经得
知了邪道要行动的消息,在天都附近都做了布置。杨狄没那么容易逃走,我这就
去追他,你……」
陈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神色痛苦而复杂的看着被周珣压在身下的何薇薇。
周珣双目通红,他一面亲啃着何薇薇雪白的鹅颈,一面将双手放在她胸前的
亵衣上面,肆意揉弄着那一对丰满挺拔的硕大瓜乳。
「啊!不,不要……」听着何薇薇柔弱无助的哀求,他与何薇薇彼此之间过
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或是青涩或是甜蜜的回忆,也难以抑制的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师姐,我……」陈卓只觉如鲠在喉。
陆金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陈卓木然的站在那里,似是没有听到陆金风说的话。陆金风摇了摇头,便走
出了船舱,纵身离开了这艘画舫,独留下陈卓一人,面对着交缠在一起的周珣与
何薇薇。
恍恍惚惚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几乎衣裳尽褪。
周珣赤裸着身子,何薇薇也只余一件绣有一只花蝶的亵衣遮身。那被乳峰高
高撑起的亵衣已被何薇薇沁出的香汗湿濡了一片,粉红色的锦缎变成了半透明,
隐约浮现出了两点嫣红的蓓蕾。周珣正压在她身上,此时何薇薇那张嫩白的娇颜,
也由于欲火的燃烧,而露出了媚意盎然的酡红,桃红色的樱唇微微张开,发出一
声声惹人遐思的喘息之声。硕大饱满的酥胸随之起伏,亵衣上绣着的那只花蝶也
动了起来,似是在乳峰之间翩翩起舞。
陈卓攥紧了手,双眼中露出愤怒而痛苦的光芒。周珣却对身后的陈卓浑然不
觉,径自将手伸进了何薇薇的亵衣之内,用力的攫住了那对硕大柔软的乳房。何
薇薇浑身一颤,终于克制不住,从檀口中发出了一声勾人无比的娇吟。
看着这一幕,陈卓的目光骤然缩起,然后缓缓松开了手。
他转过身,呆呆的从船舱里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脚上似灌了铅一般。
刚走出船舱,他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被侵犯的心上人,心如刀绞。
周珣压在何薇薇身上,肆意轻薄着她的身体,如饥似渴的亲吻着,抚弄着。
何薇薇杏眸迷离,檀口微张,一边无力的挣扎,一边发出勾人的呻吟。
淫糜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他恍恍惚惚的听着,耳中又响起了更加渺远的声音。
……
「师、师弟……陈卓!你这家伙……可算是舍得出来啦,害我在外边等得这
么久……哼,腿都坐麻了……」
「我……我随便说说的,其实,我就喜欢坐在那里……那个台阶上,等着你
出来……我、我是师姐嘛,就该多关心你这个师弟一些……」
……
「都怪你,都怨你……我都担心死你了……你就那么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又是那么久,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等你好……」
「以后不这样了……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嘻,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
……
「不、不要……师姐……」
陈卓的眼眶一热,他不想再看,不想再听,下意识的反手将舱门关上了,却
忽然一怔,然后脸上泛出一抹苦楚。
舱门是残破的。
上面的窗纸开裂了大半,似是为硬物冲撞所致。
既挡不住声音,也遮不住他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耳边。
湿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子,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他往船尾走去,想要逃离这里,却又忽然冷静了下来——如今何薇薇与周珣
皆身中蛊毒,神志不清,毫无自保能力,淮河上说不定还邪道在逃窜,他不能走。
他得留在船上守着两人。
陈卓转过身在船尾坐下,往舱内望去,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破损的窗户照了
进去,里面是一片暧昧的颜色。
最后那件用以遮羞的亵衣正好飘落下来,坠在地上,凌乱在斜阳的暮色中。
夕照落在何薇薇凌乱的青丝上,落在她那光洁无暇的赤裸胴体上,映照出来
的绯色,比漫天霞光更多了几分美艳。她昂着线条姣好的修长玉颈,轻声娇吟着,
那两座高耸的巨硕美峰也随着呼吸不住起伏,乳头也因充血而胀得通红,尖翘在
硕大的双峰之上,娇艳欲滴。她的目光已经迷离,抗拒也变得若有若无……
「为什么……」他嘴唇微微翕动。
他就想先将头扎到土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要硬逼着他睁大眼睛,
竖起耳朵,去看这一场春宫淫戏,去听那些淫靡之音。
他骤然凝住了目光。
周珣将何薇薇那双修长的美腿分了开来,在夕色的光芒下,露出了一蓬湿润
的乌卷细毛,黏腻的覆着一道粉色的娇媚肉缝,内里的光景若隐若现,定睛细看,
还能瞧见缝隙间溢出的一抹晶莹的黏液。陈卓不知自己为何挪不开目光,只想要
多看一会儿,只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却忽然被挡住了——周珣压了上去,一手
扶住何薇薇那纤细的蛮腰,一手扶住自己那硬挺如龙的粗长阳具,对准了那处他
都未曾亲近过的圣地,往下一压,狰狞黝黑的龟头便顶开了那两瓣湿润的花唇。
暮春的风,被夹在两个季节之间,暧昧的缱绻着,吹动了舱内的帘幕,于水
面上撩起一圈圈波澜,微凉之中混杂着几分燥意。
一双玉腿霎时绷直了。
十根小巧可爱的莹白足趾,就像是十片小小的花瓣,分不清是盛开还是在凋
落,就那样凄美绝伦的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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