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瞎子卜卦知天命采儿献计定缘姻
却说后生走后,白老爷子垂了头,眉心紧紧地纠结在一块儿,半响没有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终于,他抬起头来了,干瘪的嘴唇蠕动着说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翠翠
是俺未过门的孙媳妇儿,如今蒙羞而死,亦是俺白家的奇耻大辱,所以,翠翠的
事就是俺白家的事,黑娃的事也是俺白家的事,两条人命都在九头蛇的头上,此
仇不共戴天,人神共愤!你们给我放下话去,无论远近内外,无论男女老幼,只
要能想到办法杀得九头蛇,俺就将这祖上传下来的宅子拱手相让!」
白家这宅子气派,连县里的衙门也比不上的,如果折合成银两那可是几百万
两白花花的银子!如今白老爷子这般放出话来,可见他抱着倾家荡产甚至被杀头
的危险都要致九头蛇于死地,可见他的内心燃烧着多可怕的仇恨!谁都知道白老
爷子几十年来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做出的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便纷纷答应
一定将他的话秘密传达下去。
看看天色已晚,众耆老一个接一个地起身告辞归家,只有瞎子一直坐着不动。
见众人都走出去了,白老爷子奇怪地问道:「老伙计,你是有话要对俺说罢?」
「你呀!犟起来就是头牛,一辈子也没改过来,你把话都说死了,俺还有什
么可说的呢?」瞎子摇着头长叹一声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听天由命罢!」
「瞎子!俺和你这么多年,你还跟我打这种哑谜?」白老爷子知他话里有话,
便把话来激将他:「你说俺是牛脾气,这是骂我,可是你呢!成天装神弄鬼的糊
弄小孩子,比俺的牛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哩!」
「老白,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相信俺的本事!」瞎子无奈地说道,「只不
过今天这事非同小可,要么成,要么败,就不愿让我占上一卦?」
「我就说嘛!狗是改不了吃屎的,」白老爷子笑道,「俺这把老骨头了,跟
你对着干了一辈子也没个输赢,今儿就许你占一卦来听听!」
「好好!人欺人,鬼神不欺人!」瞎子将拐杖往椅子扶手上一放,也不用掐
指,也不用歌诀,立时占了一课,双拳一抱裂开嘴笑道:「恭喜恭喜!此卦大吉!」
白老爷子闻言将头摇得跟博浪鼓一般:「这一天还不到,俺葫芦村就亡了两
人,逢此大难,何吉只有?」
「适才所得之卦为离上乾下,名为' 火天大有' 之卦,」瞎子不慌不忙地说
道,「这是个奇特的卦象,火自天降,大有所成,坤为自,乾为天,兑为右,所
谓' 自天佑之' ,又因比坤为顺,乾为信,古人云' 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
信' ,只要履信思顺,任用贤才,就会无往不利。」
一席话听得白老爷子云里雾里的,便说道:「你这说的什么鬼话?俺一句都
没听得明白,能否直言相告?」
瞎子哈哈一笑吟道:「砍树摸雀作事牢,是非口舌自然消,婚姻合伙不费力,
若问走失未脱逃。」
「你这瞎子,越说俺越糊涂了,信不信俺抽你两大耳刮子?!」白老爷子气
不打一处来,作势要打下去。
瞎子却如长了眼一般,伸手拨开他的手掌不快地说道:「你急啥嘛急?笨得
跟头牛一样,也不想想火从天降是什么歌景象?光明遍照四方,正气发扬而邪气
消散,岂不是说那些万恶的山贼要倒霉了?再者,阴爻处于九五阳刚之位,可见
这出头的必是个女人,若说' 婚姻合伙不费力' ,恐怕是应在秋生的身上了!」
「听起来尽是好事,就没点不顺的地方需要注意的?」白老爷子觉着这也太
顺了,一时犹豫着不敢相信。
「卦象就是这样说的嘛!又不是俺胡编乱遭的,你要是不信就算了,俺也懒
得和你多费唇舌!」瞎子生了气,抄起拐杖磕磕碰碰地往外就走,临到门口又回
头叫道:「是真是假,不日便见分晓!」说完狠狠地在大门上踢了一脚走了,撇
下白老爷一个人在院子里踱过来踱过去地反复思量:要是真如瞎子所说,村里两
百号人中却没有一个女人有此胆魄,可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老爷子只有等待。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大半个月,葫芦
峪里的玉米地渐渐地黄成了一片,秋风扫过脆脆的响,金灿灿的玉米棒子迫不及
待地从风干了玉米壳子里探出头来——秋收的时节就快到了,村人们看着灌满了
浆子的玉米都笑呵呵的,暂时忘却了大槐树下发生的惨事,甚至连九头蛇的存在
也被暂时搁在了一边,只有白老爷子心里依旧沉甸甸的高兴不起来,他明白要是
不除掉九头蛇,眼前的这一切都不会是葫芦村的,苦日子还在后边呢!唯一值得
欣慰的是秋生和朱屠户经过半个月的调理,身子已无大恙,能下床拄着拐杖慢慢
低走动了。
秋分那天,九头蛇又派人给葫芦村传了口信,敦促村里人把玉米收割了交到
山贼里去,否则就要将葫芦村夷为平地。这个噩耗犹如平地惊雷,在葫芦村里炸
开了来,将众人对丰收的憧憬炸了个粉碎。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白老爷子的耳朵里,
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寝食难安。
「这个死瞎子,一天满口喷粪,这玉米都熟了,这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他跺着脚狠狠地骂道。
「爷爷!瞎子爷又惹着你了?」秋生问道,他已经行动自如,只需稍加调养
便能完全康复了。
「唉!你有所不知……」白老爷子叹了口气,便将那天瞎子占卜的事从头到
尾地跟秋生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也许瞎子爷只是为了宽你的心罢,这鬼神之事,原本就是虚无
荒诞的事情,当不得真的!」秋生说道。
话刚说完,院门口的大门上就有人在拍门,「啪啪」响了两下,稍隔一小会,
又「啪啪」地响了两下。
「秋生,你快去去看看是谁,莫不是翠翠他爹也好的全了,要来屋里坐坐?」
白老爷子吩咐道。
「听这声音怕不是他哩!哪一回来不是' 蓬蓬蓬' 地踢上几脚?这声音可要
温和得多了……」秋生嘟囔着穿过院子来,打开大门一看,却是采儿,「呀,怎
么是你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秋生愕然说道。
采儿浅浅地笑了笑,脸颊上微微一红,「怎么?不欢迎俺?」她歪着那张秀
美的脸庞问道。
「不,不……」秋生一窘,满脸堆下笑来说道,「俺也才好起来,正念叨着
要去看看你们哩!哦,对了,秀兰姐好些了么?」
「亏你还记她呢?你说她一时半会儿能好得了么?」采儿迎头回了一句,秋
生想起那日的事来,脸「刷刷」地滚烫起来,采儿瞅了瞅秋生难堪的样子道:
「自打黑娃入土之后,秀兰姐三天两头都要到黑娃的坟上哭上一场,俺好好地劝
她,这几日才休歇住了,不过精神头却有些不大正常了,经常怔怔地盯着碗儿盆
儿发呆,夜里一个人爬起来自言自语的,可吓人哩!」
秋生听了,心下黯然不欢,嘴里喃喃地说道:「秀兰的命真苦……俺这就去
看看她!」跨出门槛来就要朝黑娃家奔去。
「嘿!嘿!你给俺站住!」采儿急忙叫住了他,秋生只好收住脚步回过头来,
却见采儿笑嘻嘻地道:「哪有这么心急的?秀兰姐折腾了一夜,眼下才好不容易
睡下,你又要去打搅她?倒是俺在这里站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请进屋去喝口开水
啥的!」
秋生一拍脑袋道:「唉!俺真是糊涂得紧,想必你也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
了,竟忘了招呼你进屋里坐坐了!还往姑娘恕罪!」
采儿见他文绉绉的模样儿,忍不住掩着嘴巴「噗嗤」一声笑开了:「这还差
不多!俺今日来是有事和你爷爷说,不知他老人家可在家?」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白老爷子便在大堂里叫:「秋生!秋生!是谁在外面说
话?」。
秋生应了一声,采儿连忙收住笑容,一本正经地道:「俺还是到屋里再说罢!
你要去看你' 秀兰姐'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等会儿一起去跟我一道去看她
也无妨,想必那时她也醒来了。」
秋生见她言之有理,只得走回来和她一道进屋里来见爷爷。采儿见了白老爷
子,深深地弯下腰去道了个万福:「小女子参见爷爷,向爷爷请安!」
白老爷子见她容颜姣好,声音清婉,心下便有几分欣喜,笑呵呵地问道:
「俺见你面生,请问姑娘家父姓甚名谁?」
「家父姓连,乃灞上人氏,全家人丁不幸殁于荒乱之世,奴家名叫采儿,先
是流落到眉县县城里,沦落……」采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秋生在一边急得挤眉
弄眼地给她使眼色,她才打住了话头顿了一顿道:「先是沦落到眉县县城卖艺为
生,后有沦落到贵村半月有余,幸得秀兰收留在家,苟活至今!」
「俺就说嘛!俺葫芦村哪有这般人物,原是灞上的贵客原道而来,」白老爷
子连忙请她坐下说话,一边吩咐秋生:「你去厨房里将水扫开了,把俺那陈年的
好茶找出来,泡好了端上来招呼客人!」秋生应了一声出去了。
「不知姑娘造访寒舍,所为何事?」白老爷子问道。
采儿微微地向前欠了欠身道:「奴家刚到葫芦村的那天,恰见山贼在村里横
行无忌,心下恻然,后又听闻村民说爷爷放出话来,说无论远近内外,男人老少,
要是有人退得贼人除掉九头蛇,便将祖宅拱手相让,可有此事?」
白老爷子太息一声,脸上的皱纹便抖动着堆在一起,颤声说道:「俺葫芦村
遭此打劫,一日之间没了两条人命,从古自今,就没发生过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
爷爷老了,也只能把拯救葫芦村的希望寄托在年轻人身上,可是话倒传下去半月,
竟无一人登门献策,眼看这玉米就要收获了,九头蛇又来催逼,正不知如何是好
呢?」
「爷爷且莫慌张!俺虽是外乡之人,也曾吃得葫芦村的水米,所谓' 滴水之
恩,当以涌泉相报' ,家父在世之日将奴家当男儿看待,学得些孙吴用兵之法,
可否斗胆献上一计,必将九头蛇那帮乌合之众全军覆没?」采儿复又站起身来向
着白老爷子揖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说道。
此言一出,白老爷子心下一惊,想起瞎子卜下的卦来,难道能救全村人性命
的就是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妙龄少女?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采儿,怎么看也不像。
采儿见他犹疑不决,便问道:「莫不是爷爷许下的诺言,又反悔了不成?」
白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俺说出口的话,从来就没有反
悔过。只不过姑娘既然见过九头蛇,想必也知道他的厉害,半月前从眉县县城里
请来的三位壮士也都丧命在这宅子里,俺许下的诺言,原本也是下下之策,逼不
得已而用之……」采儿听了,便知老爷子小瞧她是女流之辈,便将腰板一挺,朗
声说道:「刀客本是匹夫之勇,不懂用兵之法,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奇怪!俺要是
退不得山贼,便一束白练吊死在那大槐树下向全村人谢罪!」白老爷子见她敢以
性命相搏,气势殊胜男儿,心中大喜:「如此便好!若你退得贼兵,俺这白家大
宅便是你的了,你且把计策说来听听!」采儿便走近前去,将那计策说了出来。
喜得老爷子是喜上眉梢,连连鼓掌击节叫好:「妙计!妙计!原来俺葫芦村两百
多口人命,竟全在一个外乡少女的手中,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诸葛也!」
此时秋生已经泡好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用木托盘端了进来,放在两人面前
的桌子上,采儿退回到座位上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说道:「爷爷过奖了,小女子
不胜惶恐,若要此计得成,还需两个条件不可!」
「姑娘请讲,若有需要葫芦村出人出力的地方,也是理所不辞的事情!」白
老爷子一时心情大好,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最要紧的一桩,便是今日小女子所言,不得透露给余人知晓,若是走漏了
半点风声到那九头蛇的耳朵里,不但计不可成,反而害了全村人的性命也!」采
儿说道,看了看边上的秋生,「包括秋生,也不得走了消息!」
秋生虽不知就里,却也知事关重大,连忙保证定会谨守秘密。
「如此便好!」采儿颔首笑了一笑说道,「古来凡善于用兵者,无不占尽天
时地利人和,地利人和俺们已然据有,就差看老天爷的意思了,所谓' 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素' 者是也。早闻那瞎子爷虽然眼睛不能够看见,心地儿却能通神,凡
占断吉凶、推步盈虚,皆无不应,但却有一点不好,便是性格孤傲不群,恐怕还
得劳烦爷爷走上一遭,央他推定个风高日丽的日子哩!」
白老爷子听了,不以为然地哈哈笑道:「别的俺可不敢说,要说这老瞎子,
别看素日里是俺的对头,在这节骨眼上他还不能过分到那种地步,这事就包在老
朽身上便是了,俺今儿就往瞎子那里去一趟,问个信儿回来。」说罢便抓过拐杖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秋生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扶住。
采儿见老爷子要走,脸上显出焦急的神情来:「爷爷莫急,小女子还有个不
情之请,不知说得说不得?」
「唉!看我慌的,」白老爷子停住脚步说道,「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你尽
管说来便是,一切有俺给你做主!」
采儿眼角飞快地抹了秋生一眼,脸儿上便泛出些胭脂红来,「若得上苍庇佑,
助爷爷灭了九头蛇,俺也不要爷爷的宅子……」
「哦!那……你要的什么?」白老爷子愕然问道。
采儿垂着头不住地摆弄发梢,咬着嘴唇想了一想,扬起脸来说道:「小女子
命运多舛,如一叶浮萍,无枝可依,幸得黑娃收留在葫芦村,得以苟活至今,此
恩堪比父母再生,今恩公命丧贼手,秀兰姐孑然一身,凄惨度日,所谓' 兔死狐
悲,物伤其类' ,小女子竟无以为报,今斗胆恳求爷爷:事成之后,准许秀兰嫁
给秋生为妻,一者成人之美,二者奴家也有个栖身之所……」
白老爷子闻言吃了一惊,原来瞎子说的「婚姻合伙不费力」竟是应在黑娃的
寡妻秀兰身上!莫非这真的是天意?沉吟了半响方道:「姑娘妙计无人能出其右,
此恩浩荡,没齿难忘,只是这婚姻大事,还得两情相悦为好,俺是已经快入土的
人了,管不得身后事,还得听当事人双方的意见方可定夺!」说罢把眼睛来看秋
生。
怎么也想不到采儿说出这番话来,秋生亦是吃惊不小,惶恐不安地低下头去
看着地面,满脸红通通的说不上一句话来。
采儿见状,心下不悦,锐声问道:「难不成嫌弃秀兰姐死了丈夫,配不上你
这才高八斗的小伙儿?枉她念……」
秋生怕她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话来,在爷爷面前露了馅,慌慌张张地打断了
她的话头道:「不……不……不是的,秀兰姐挺好,人又漂亮心又善良,俺只是
觉着黑娃尸骨未寒,在世之日俺和他情同手足,怕是惹人笑话哩?!」
「这傻孩子!」白老爷子急得用拐杖敲了一下秋生的小腿肚子,开口道,
「翠翠已经不在了,你再想她,她也不能够回来,秀兰也和你一样,要是怕人笑
话,俺们可以把这事给先定下来,过了些时日再结果门来的嘛!」
「是啊!是啊!」采儿见白老爷子也在极力撮合,赶紧帮起腔来,「只要双
方有情有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村人看得也惯了,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没
人再去说那不好听的话的呀!」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俺不是这个意思,俺……俺的意思……」秋生
见爷爷和采儿一唱一和的,口舌便利索不起来,「就是俺愿意,也只是一个人的
意思,也要看秀兰那边是什么意思才成啊!」他茫然地说道。
采儿见他愿意了,「咯咯」地笑起来,「这个嘛!有俺在中间牵线搭桥,你
还担心啥呢?包在我身上就好了!」她成日和秀兰在一块,早知晓女人心里想的
是什么事,只是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罢了。
白老爷子心想那秀兰虽是再嫁之人,那容颜那性格也是葫芦村数一数二的,
也辱没不了秋生,便满心欢喜地笑道:「哈哈,那敢情好!敢情好!俺家秋生若
得秀兰为妻,不晓得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哩!那就多劳姑娘在秀兰跟前美言几句,
老朽便感激不尽了!」
采儿见白老爷子也答应了,便起身告辞道:「奴家这就去同秀兰报喜,问问
秀兰的意思是啥样的?瞎子爷那边就麻烦爷爷走一趟,得了消息就叫秋生过来告
知俺一声,一来好将秀兰的意思回给他,二来俺还有事和他商量。」
「好的!好的!」白老爷子连连点头。三人欢欢喜喜地走出宅子来,秋生扶
着爷爷直往瞎子家去了,采儿则返回来看秀兰醒了没有。
采儿轻手轻脚地踅进内屋来,也许是连日没睡个好觉的缘故,秀兰还在呼呼
大睡,采儿把她脸上的乱发撩在头上,心疼地扯过被角来盖住裸露在外面的身子,
便走到外面来熬了些安神补脑的汤药,又烧好了汤饭,怔怔地坐在床沿等她醒来。
一直等到傍晚,秀兰仍旧睡得香甜,采儿不禁着急起来,秋生也不见来回复,
也不知道瞎子爷那边能不能算出那风高日丽的日子来?
正在焦躁不安的时候,院门上「笃笃」地响了两下,秋生扯着嗓子在院墙外
叫:「秀兰!秀兰!……」
采儿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从窗口向外应道:「进来罢!院门没关!」
秋生便「吱嘎」一声推开院门,踢踢踏踏地走到内屋里去,只见采儿披着毯
子斜靠在床头坐着,正用一双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儿瞅着他。
采儿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微微地笑了一笑,从毯子你伸出一只洁白的手腕
来拍了拍身边的床褥道:「过来!坐在这里!」
秋生忐忑不安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却不敢拿正眼儿看她,别着脸看了
看躺在身后的秀兰,她倒是穿了衬裤衬衣,被褥盖得严严实实,便低了声问道:
「这……你们这是要睡觉了?」
「太阳都还没落山,谁家睡得这么早的?」采儿歪着头说道,「秀兰姐也不
分白天黑夜,想醒就醒,想睡就睡,没个准儿,这都大半天了还没见翻个身,俺
在等你的消息,都有些着急了哩!」
「我是看你没穿衣服嘛!才这样想的……」秋生看了看采儿嗫嚅着说,「俺
来得迟了?」他问道。
「天气又不甚热,穿啥衣服,再说家里就两个女人,也不避忌这些的!」采
儿做了一个鬼脸,调皮吐了一下舌头。
秋生的脸早已红得像烂透的苹果,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爱怜地看着秀兰那张
甜美的脸庞,好大半天才说了一句:「俺来了,就有男人了!」
采儿不屑地嗤了一声道:「是不是男人现在还不知哩!……瞎子爷那边有消
息了?还是算不出来?」
「哪有瞎子爷算不出来的事情?」秋生歪了头透过窗口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
空道,「只是时间有点紧,就在这五日之后,秋雨就要下来了,瞎子也说的。」
「足够了!足够了!」采儿高兴地说,「莫说四五天,就是两三天也够用的
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俺也不知你葫芦里买的的什么药,但愿这次能逃此打劫便好!」秋生说道,
又瞅了瞅秀兰,「你问了她没有?她是怎么说的?」
「她人都不醒来,俺怎么问?」采儿反问道。
「你也真够唐突的,也不问问俺,自己就做了决定,要是我不答应或者秀兰
不答应,看你脸儿往哪里搁?」秋生说道,至今对采儿的勇气依旧十分佩服。
「呵呵,俺采儿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采儿自信地笑道,「你这是揣着明白
装糊涂哩!你们做下的好事,别以为俺不知道。」
秋生暗想,莫不是秀兰把那天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嘴里却说道:「你说的啥
呢,俺可不越听越糊涂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装的呀!答都答应了,难道你还想瞒我不成?」采儿把
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他红了脸不敢把头扬起来和她对视,彩儿又幽幽地说道:
「我可没有见过哪女人会在梦里无缘无故地叫一个男人的名字……」
「秀兰叫我的名字?你该不会……不会是听错了吧?」秋生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敢相信,心里认为她有意在套他的话。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接连几个晚上都叫,恐怕便不是随口乱叫的
罢?!」采儿挖苦道,怕他还不信,便学了秀兰说梦话的声音浪声浪气地叫了几
下给她听:「秋生……秋生……干我……干我……」
秋生连忙截断了她,「你小声点!小声点!这大白天的,要是被过路的人听
了去多不好,那不过是无意中做下的寻常春梦罢了,当不得真的!」经过这一番
试探,他这下几乎可以确定不是秀兰亲口告诉她的了,于是决定狡辩到底。
采儿住了嘴,「咯咯」地笑个不停,「寻常春梦!俺咋就做不了这春梦呢?
可劲儿地梦你,却总也梦不到……」她懊恼地叹了口气说道。
「越说越离谱了,好好的,你梦俺干嘛?」秋生不解地问道。
「你说干嘛哩?当然是看上你了才想梦里的嘛!」采儿脱口而出,话一出口
自觉失言,便怔怔地红了脸,表情羞涩得像个小女孩一般,一直用热烈的眼光盯
着男人的脸,好大一会儿才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手从毯子下面像条蛇一样地钻
出来爬上了秋生的大腿,一边把身子倾斜着靠过来柔媚地说:「秋生,俺第一次
在黑娃舅妈家见到你,就为你着迷到现在——秋生,可以吗?」
秋生连忙红着脸站起身来道:「别!别!俺们就在这里弄的话?秀兰在旁边
睡着的哩!」他最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为裤裆里的肉棒早就不安分了,只是
碍于秀兰在身后睡着的才不敢放肆。
「来嘛!来嘛!奴家正想解解渴哩!半个月都没开过荤了呀!」采儿将柔软
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轻轻一带,秋生一个趔趄仰面栽倒在姑娘的话里,头便枕着
了她那软鼓鼓的胸脯,只觉一阵清香幽幽地钻进鼻孔里面来。
秋生待要挣扎,只听得头顶上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吓得他连忙噤了
声。睁开眼一看,采儿那张秀美的脸蛋儿早悬在了脸面上方,瀑流般的长发垂到
鼻尖上来痒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原来姑娘已然翻身坐起来,将他的头枕在大
腿上,身上的毯子早已滑落,赤裸裸地将他搂在了酥软的怀中。
「傻瓜!别管什么秀兰姐了,刚才还动了一动的,她兴许是装睡哩!」采儿
瞥了一眼秀兰柔声道,柔软而温润的手掌便从秋生的领口揣了精确,贴着着他结
实的胸脯缓缓地向下滑行,「你这身衣服穿了多久了,也不洗洗?!」她喃喃地
说着,将男人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
事已至此,秋生也欲火难禁,抓过姑娘的的手掌放到嘴边,在滑腻的手背上
轻轻吻了一下道:「要是秀兰真的没睡着的话,俺们真的干起来,那她会不会忍
不住流出淫水来呀?」他是故意说话来挑逗秀兰,扭头看了一看,向里侧躺着的
秀兰依旧还是一动也动。
「俺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情动,要是她真的醒过来,你就扑上去干
她个痛快不就得了!」采儿漫不经心地说到,手掌从男人的手中挣脱开来,飞快
地从男人腰间钻了下去,在裤裆里碰到那根火热滚烫的肉棒的时候惊叫了一声:
「啊哟,你还真是口不应心呐!都这么大这么硬了!还要装,真是讨厌死了!」
姑娘握住肉棒在裤裆里熟练地套动起来,秋生的呼吸便开始变得有些不太均
匀起来,「俺可没……那么大胆,要是俺那样做了,她定会将俺千刀万剐……也
不解恨的!」
「哈哈,这个嘛!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反正秀兰姐最近有些不正常!杀了你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采儿说道,手上的动作却越加快了。
欲知秀兰醒来后会作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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